虽说是要丈量,但由于哪吒如今是神魂凝形,并没必要照着刻度量尺比划。作为修行之人,他们有更方便快捷的方法:那便是以在脉络中注入灵力的方式,在梳理经脉的同时,进一步了解。
如果做这事的是医生,或者长辈,倒也算了;要是为了治疗目的,也合情合理。然而如今二人的关系才“更进一步”,乔烛又说了那样的话揶揄,倒是让普通的测量添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,就连握着他腰的指尖都觉得滚烫。
“别紧张,”偏偏乔烛还要逗他,说些意味不明的话,“我会轻一点的。”
哪吒额上冒出个井字:“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!”
他上半个身子躺在床上,黑发倾洒,细密的睫毛颤抖,眸子里仿佛都带着细碎的水光。少年人的外貌无疑是出挑的,这是三千年来的公认,然而往往都被眉眼间的戾气冲淡那份惊艳,无人知晓从乔烛此刻这个视角看,有多令人动心。
旁人哪敢这样对待太子爷?怕不是早就被扒皮抽筋。哪吒是燃灯的特殊,反过来又何尝不是,千年间的独一份,唯唯给了彼此。
也因此,哪吒要他闭嘴,乔烛便从善如流。他抬起身,没再继续捉弄,和哪吒一同脱了鞋,面对面盘腿坐下,右手十指相贴。
体温顺着接触传递,凡人总比神的要烫些,而当乔烛的灵力顺着指尖探入经脉,哪吒更是忍不住颤抖了下,脸上染上不自在的红。
这种感觉很奇妙。
哪吒如今的神魂略有破损,又无躯壳作为容器,被灵力探入,就好似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向他人打开。
更别提,乔烛的灵力带着略微的金光和佛性,能起到一定治疗效果。一边是往经脉探测,一边又对神魂修补,于是排异的不适和治愈的妥帖交织,混杂出奇妙的感受。
哪吒不禁感觉四肢发软,宛若泡在热水里。一半是煎熬,一半是留恋。
绯色从耳尖蔓延到眼尾,逐渐染上脸颊。这太奇怪了,他想要挣脱,然而在手指后撤的一瞬间,就被乔烛抓着扣住。
他忍不住出声反抗,声音都带点颤抖:“够了…吧…嗯!”
尾音带上点短促的气音,让他羞得恨不得钻进地里。
乔烛也自然注意到他的不自在,眼底含笑,善解人意地安抚:“还差一点点。”
温柔却不容置疑。
说完,仿佛是怕哪吒跑了一般,他的手还扣得紧了些,而那泛着金光的灵力也顺着冲入经脉,让藕白的肌肤下都隐约勾勒出金色的线条。
这一道灵力比之前的温和比起来显得有些超过,却不是疼痛,更像是太舒服以至于超过阈值。哪吒的瞳孔涣散了一瞬,溢出一声闷哼,猛地低下头,用垂下的黑发挡住神情,另一只手狠狠抓皱床单,让人产生更为暧昧的联想。
于是他听见乔烛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。
男人松开右手,转去揉了揉他的发顶,宛若安抚般的夸赞:“辛苦了,做得很好。”
什么意思!哪吒想要骂人了,但又骂不出来,只能愤怒地抬头瞪过去,即使眼尾还泛红,带着可疑的水光。
乔烛眸色微深,却是贴心的没再逗弄,偏过头说正事:“那么,第一次数据收集就完成了。大概还要进行三次,辛苦太子爷配合了。”
“……还有三次?”
出了口哪吒才意识到自己声音还有点哑,只好羞恼地闭嘴。
乔烛一本正经的:“毕竟我转世投胎后法力消退,测量相应的不是那么精准,需要不断校正。”
哪吒:你最好是!!
乔烛端的是冠冕堂皇,半点看不出他的坏心眼:“再说,我的灵力能在此过程中为你修复经脉,还是多来几次的好。”
哪吒对他无语极了,气恼地想要消失,却被人拉住:“等等,太子爷这么无情,用过就丢么?”
哪吒没好气地回答他:“你还有什么事?”
乔烛露出个很受伤的表情:“明明说好了要和我‘进一步’,还夺走了我的初吻,如今却这么冷淡。果然,得到手便不会珍惜了……”
哪吒:“……你没事吧!!”
乔烛趁热打铁:“既然这样,不知乔某有没有这个幸运,明天与太子爷约会呢?”
——约会。
这对于不通情/爱的武神来说,是几近陌生的概念。要心思简单的他来说,婚姻与伴侣,不过是夜间同宿、彼此交心的存在,除开亲吻和鱼水之欢,与亲朋、兄弟类似,没必要无时无刻黏在一块,怪矫情的。
然而拒绝的话在嘴边,抬头看到乔烛的眼睛时,忽地又吞了下去。乔烛垂眸看着他,温柔而请求,就像是信徒在许下愿望,却又带着更多的期待与包容。
他在等他的回答。
“……去哪?”
于是哪吒听见自己说。
乔烛思考了下:“唔,学学那些凡人,逛街、吃饭、电影和开房……”被哪吒用杀人的目光看一眼后,他干笑几声跳过话题,“不如我们去电游城吧,也算是新奇的体验。”
更何况电游一类足够刺激,哪吒这个年纪,应该会喜欢?
哪吒不懂这些,由着他安排:“你醒了来叫我。”
乔烛叹了口气:“要是太子爷有了躯体,就不必被四个时辰的时间限制了。”
你还想要多久?哪吒最终还是没说出来,脸上的红终于褪得差不多,便化作流光回归金像,这次好歹没被阻止。
而乔烛望着被哪吒弄乱、如今又重回空荡的床,叹了口气。
——寂寞少男独守空闺为哪般?他颇为忧伤地在心里放起bgm,洗漱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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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出乔烛所料,哪吒一进电玩城,从开始的不屑一顾、兴致缺缺,到被游戏里的敌人ko了三四次后,彻底激发了斗志(怒火),誓要一雪前耻。
可怜的手柄几乎要被大力拧碎,按键劈啪作响,哪吒周身的气势恐怖到凝为实质,一路大杀特杀推入boss关,让旁边的一众小朋友下巴惊掉,自己的游戏不打了,全凑过来看。
一开始就给小武神调了个地狱难度的乔烛深藏功与名,不着痕迹地挡下几个想拍照的人,抬手贴心而隐蔽地给哪吒的手柄上了几个防御术法,以防发生仪器损坏的惨剧。
他在聚精会神的哪吒身旁坐下,对方百忙之中分出一个眼神给他,就听乔烛含笑道:“说着要和我约会,怎么抛下我忙着打游戏呢,男朋友?”
这句“男朋友”让哪吒的手都顿了一下,游戏里的人物瞬间GG,旁边围着的人发出遗憾的抽气声,也让哪吒红了耳尖:“别干扰我!”
乔烛乖乖闭嘴,安静地看着他重开一局,一路过关斩将暴力推关,最后将boss斩于剑下。
随着最后的胜利界面跳出,哪吒的游客账号俨然在全国排行榜前十,他却看都没看一眼,迟来地有些心虚,放下手柄:“……是你带我来的。”
潜台词是,他没有沉迷游戏,只是约会的内容罢了。
乔烛觉得他这副心虚的样子怪可爱,忍不住眸子里带上点笑意,站起身来,牵住哪吒的手:“那接下来就别玩单机了,我们一起吧。我看看……啊,‘小鳄鱼大战哥斯拉’,这是个双人枪战游戏。”
哪吒:……
哪吒万分不情愿,但最终还是被乔烛塞进了那卡通风格十足的游戏屋里。
旁边围观的人们见状,念念不忘地散开了,还有人嘀咕:“果然,恋爱只会影响我打游戏的速度!”
不过等他们在投篮那里看到二人的身影时,便不这么想了——二人仿佛互相较劲,动作都快出了残影,投篮机上的数字简直像是在读秒,如果不是乔烛用法力加固了下,这无辜的机器早就报废,没看到把电玩城老板都惊动了,在一旁抹汗吗……
接下来,除了跳舞机哪吒嫌弃丢脸没有尝试,电玩城里其他游戏设备都被他们霍霍了个遍。推币机、保龄球、桌球冰壶射箭,全然不在话下。到后面,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,然而在他们想要拿起手机拍照的瞬间,就会陷入迷茫,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。
也因此,无人因发现照相机里拍不出哪吒的身影,从而识破这位好面子的小武神的身份。
“幼稚!”
哪吒一边玩,一边还要锐评。即使语气不情不愿,他的唇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勾起,就连那常年紧皱的眉眼都放松下来,终于露出点符合他外貌的少年气。
他成神太早了,以至于少年短暂而漫长。如今这些被压抑的孩子气终于被略微释放,于是眉眼染上生动,眼眸闪亮。
乔烛喜欢看他这副神情。就如当初遇见的那个少年,即使周身燃烧着如火的暴烈,也有着足够生动鲜活的眼睛。
“我回去给你买副手柄,以后可以用我卧室的投屏电视玩。”乔烛道,装作没看见哪吒明晃晃写着“谁喜欢玩了!”的瞪视,说话间,拉着人到了最后一个项目——夹娃娃机。
他简单讲解了一下操作,就好整以暇地抱胸在一旁观看,如愿以偿地看着哪吒皱着眉操作一番,啪唧一声,粗制滥造的毛绒玩偶从抓钩里掉了下来,玻璃映照出少年人骤然黑下来的脸。
“——这个仪器有问题!”他不满道,又试了两次,果不其然失败了。
乔烛在一旁笑得停不下来:“哎呀,太子爷也有失策的时候啊。”
哪吒哪还能意识不到乔烛在逗他,就像是之前地狱难度的游戏一样,却只是没什么威慑力地狠狠用肘撞了乔烛一下,以眼还眼:“你来。”
乔烛从善如流:“却之不恭。”
他走到旁边的一个娃娃机,投两个币,抓钩随着他的操作靠近了一个黑色的布玩偶,颤颤巍巍地夹着玩偶提了起来。说到底还是控制成本,玩偶在靠近出口的地方就早早落下,哪吒正准备嘲笑,却见乔烛比了个嘘的动作,笑意不变:“再来一次。”
他游刃有余地又投下两个币,抓钩松松垮垮地卡住玩偶,却在向上提的时候没能抓住,只留一个空空荡荡的抓钩在上边。然而乔烛的目的却已达成,在抓钩卡住又松开的过程中,玩偶提起又落下,翻了个身,在出口的塑料边框处摇摇欲坠,最终落了下来。
哪吒没想到还能这样,瞪大了眼,然后就被乔烛笑着把玩偶塞进怀里:“嗯,成功了。这个送给你——虽然做工不怎样,但好歹也是太子爷的形象,很有纪念意义。”
?哪吒低头一看,发现自己怀里的玩偶居然是个黑发、双丸子头、小红绳和凶狠表情的“哪吒”,只是由于做工粗糙,远远望去黑乎乎一块,让他没能一眼认出来。
他大受震撼:“这么丑的东西是我?!”
乔烛理所当然:“我可是一眼认出来了呢,算不算真爱?”
……哪吒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想要这样的真爱。
然而乔烛还若有所思:“说起来,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周边,做成吊坠、钥匙扣之类的……”
哪吒无语:“停止你的奇思妙想!”
不过,就算嘴上嫌弃得不得了,哪吒到底还是把那个黑乎乎的玩偶收进了袖子里,装作没看到乔烛的揶揄。
“那么,下一站就去逛街吧,再买副耳机……”乔烛话说了一半,突然停住,在哪吒的询问视线下,叹了口气:
“难得的约会,结果要被打断了啊。”
他抬起手腕,那里一个庙府形状的金印正在闪烁,若隐若现:“城隍有令。”
——作为翠屏市城隍庙日游神的乔烛,被传唤了。
作者有话要说:这个哪吒就是逊,怎么夹娃娃机夹不到还急眼了呢()